調教筆記本 Bd / sm spank note & talking

因為文化的緣故，我們在表達情感方面總是含蓄的，老話常說“女人心，海底針。”從小的教育便告訴我們朦朦朧朧的感情是最美的，關係若到了需要坐下來溝通的地步，那一定是出了大問題。

猶記得不久前有位同學在微博和我抱怨自己和sub關係裡的各種問題，我建議他去和對方好好溝通，把和我說的這些抱怨親自說給對方聽，哪知道這個小伙回來和我說，自己剛開口溝通，對方整個人就開始不好了，眼淚都甚至在眼眶裡打轉，回的信息都是，“你是不是準備不要我了？”“啊，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的。”根本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聊天。

前幾天和一對在北京的英國sub/dom出去吃飯，他們跟我分享了他們自己的DS關係，我覺得獲益良多，遂整理出來與大家共同推敲。

關係裡的dom方，就稱他J好了，J和自己的sub一起定了一個規則，就是每週都留出一個固定的時間，用來回顧這一周內兩個人的關係。回顧的內容包括在各自的紙條上寫出：

1.這一周內我有沒有做讓你不滿的事？是什麼？

2.這一周內我有沒有做讓你滿意的事？是什麼？

3.關係的邊界是否還適用？是否需要修改？

4.重新評估兩個人的關係狀態。

這麼說可能比較抽象，於是J給我分享了一件他們真實遇到的問題。

J的sub，我們就喊她R好了，有一次R的不滿意紙條上寫著，“週三的時候你和你媽媽視頻，喊我跟她打招呼，並跟她介紹了一下我正在看的書，雖然我照做了，但我當時感到緊張和不安，我很喜歡你，但說實話我不喜歡你的家人，我在想我們的關係裡可不可以沒有他們。”

J說他們為此當場大吵了一架，因為當時在他們的關係框架裡，沒有涉及到家人這方面，J不認為自己的家人會給關係帶來困擾，而R認為會。但好在當晚就聊出了解決方案，就是J之後提前告訴R自己和家人的通話或者視頻安排，R去另一個空間幹自己的事就好。

在這裡我給R的處理方式點贊，因為在我們的傳統觀念裡，會覺得R不是在無理取鬧嗎？sub和dom這麼親密的關係，這都包容不了嗎？

但靜下心來想一想，我喜歡你，就一定要喜歡你的家人嗎？好像也未必，但我相信絕大多數人不會像R這樣直接把問題丟出來，而會選擇將這份不滿意埋到心裡去，或者自己跑到別的空間，等對方猜到自己的心思再來詢問。對方如果沒猜到呢？就給自己的關係埋下一顆隱形炸彈，不知道什麼時候一起引爆。

R說，“這是我們兩個人的關係，我們需要一起解決問題，我沒有權力也沒有責任去一個人把問題隱藏起來。”對關係最負責任的狀態，就是既不自說自話地佔有，也不自說自話地妥協，及時和對方溝通，告訴對方我這裡有不滿，我這裡有炸彈，至於能不能拆彈成功，那是另一件事了。

J和R也不是每次都拆彈成功的，他們給我看了曾經寫過的不滿意紙條，事情千奇百怪，我看著都快笑死，比如：

J的不滿意紙條：

“週一晚上Play的時候你放了個很臭的屁，讓我興致全無。”拆彈方法還沒有商討出來。

“去滑滑板的時候你在公共場合討論了我們的DS關係。”拆彈方法是在邊界條件裡加了一條——不在公共場合討論兩個人的DS愛好。

R的不滿意紙條：

“你在Play的時候放了數碼寶貝的主題曲，我不想在調教的時候聽到這首歌。”拆彈方式是R希望把這首歌從調教歌單裡刪掉，但J不同意， J覺得他很樂意聽到這首歌，目前他們還沒有討論出一致的答案。

“你在和我爭論的時候說了一句'我是主導者！'，我知道那是氣話，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態度。”拆彈方法是J去報了一門情緒管理的課程，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在討論問題時失控。

J說，把問題暴露出來後，並不是100%都能解決的，他們也只解決了其中百分之三四十的問題，但每當兩個人一起解決了一個問題，他們都覺得自己的關係在變得更好。

J說他對BDSM中的平等是這樣理解的：雙方在完全平等的條件下，sub自願把自己的某些東西交給dom，sub有權隨時將這些東西回收並離開。如果dom提出了超過雙方約定的要求，或者違反了雙方約定的邊界，那麼這樣的行為必須受到懲罰。

R說，曾經有一次，自己剛剛打了耳洞，因為沒有處理好，所以有點發炎，在調教之前R跟J表達了自己的左耳在整個過程中不希望被碰到的意願，J也答應了她。但J在把R固定好，並開始抽打她耳光時似乎遺忘了這一點。

“他進入了自己dom的狀態，跟著音樂搖擺，把自己的慾望發洩出來，但很明顯他上頭了，完全把我說的話拋諸腦後。”R說。

激動間，J有一個耳光打在了R的左臉上，並且打到了她的耳朵，R當場就血流如注。事後作為懲罰，R再也不允許J碰自己的耳朵，無論是親吻、舔舐或者觸摸，都不可以。這條規則被加入了他們的基本守則裡，直到現在。

“如果他不答應你呢？他可是你dom啊。”我問R。

“那我只能請他滾蛋了，”R靦腆地笑了笑，“有了這條規則之後，相比而言他已經變得靠譜多了。”

R的話讓我陷入思考。我想了想自己身邊的BDSM關係，sub/m犯錯被懲罰的常見，dom/s犯錯被懲罰的就少有了。在社交軟件上，常常能見到小m的哭訴，“又犯了xxxx的錯誤，被爸爸罰xxxx”，但幾乎從來沒有見過dom/s說，“哎呀，今天我又越界乾了xxxx，被sub懲罰再也不能xxx了”。

為什麼我們不覺得這個現象奇怪呢？

一個預約過我的繩藝愛好者，剛認識的s綁她，綁到她雙手橈神經受傷，拿不起杯子，打不了字，一個月生活基本不能自理，她對自己s的懲罰是什麼呢？是一句，“哎，算了我也有責任。”

這樣能讓縛手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和責任所在嗎？我打一個問號。在這點上我覺得我們的觀念很落後，目前而言國內sub對於dom的懲罰是非黑即白的，要么我就忍著，要么忍不了了我就結束關係走人。

J和R給我上了一課，告訴我在平等的BDSM關係裡，sub每犯一次錯都要被懲罰，而dom也不例外。

這可以說是J和R的關係裡最觸動我的一點了。

我問他們，“你們為這段關係都付出了這麼多，都這麼上心，你們有信心永遠在一起嗎？”

J和R幾乎同時臉色大變，“永遠在一起？那是多麼累人的一件事啊，無法想像。”

我很驚訝，“那你們努力維繫關係是為了什麼呢？”

J想了想說，“為了在一起的時候，兩個人更開心。”

我突然就明白了，J和R追求的不是關係的長度，而是關係的質量。我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和王鐵柱的關係。

大四後期，我幾乎沒主動找過她，關係其實已經名存實亡了，但誰也不願意提分開，都在吊著一口氣等畢業，覺得自己去說分開，張不開嘴，畢業自行分開，就很名正言順。

一個連分開都不願意主動說的人，可見我當時是有多彆扭了。當然，也有人不願意分開是因為捨不得，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partner，就這麼分開了，多可惜呀，總想著再堅持一會，再忍讓一會，再妥協一會。但越堅持越難受，到最後都快抑鬱了，還是不願意鬆手。

還見過一對主奴，m總逼著s調自己，但s明顯對m已經沒興趣了，但m越感知到這一點，越想讓s調自己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，而m越這麼做，s越覺得趕鴨子是上架，心裡徒增厭惡。可偏偏，兩個人誰都不願意說出“結束”這倆字。

因為許多人心裡都有一種執念。

長久的關係是好的。

短暫的關係是錯的。

白頭偕老是理應被歌頌的，

約了就跑是絕對要批評的。

在一起兩年的關係說出來是種驕傲，

在一起兩天的關係講出來是在搞笑。

幾天就感覺膩了，你就是快餐，

一年我們還拖著，那這叫長情。

更何況每個人還都想拯救你，

像字母圈老手一樣，

告訴你延長關係的秘方，

糾正你想要放棄的妄想。

要努力呀，

再堅持一下就走的更遠了呢。

拜託，

去看看你們在一起的每一天吧，

每一天都有質量嗎？

如果沒有的話，

開心的一日是否好於敷衍的百年？

後來我問J，如果R現在提出要和你分開，你是什麼感覺？J想了一會，說，“要分情況，如果是因為R要去另一個國家工作之類的，我會很遺憾很遺憾，因為我們在一起快樂的日子還沒有過完；但如果是R告訴我，因為我或者別的原因，她不再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感覺了，我沒有遺憾，因為我們在一起時，給對方的感受已經是負向大於正向的了，我會很開心她能及時告訴我，可能我會難過一段時間，但我知道這對於我們是好的選擇，我會擁抱她並祝她能在下一段關係裡繼續找到快樂。”

說實話，可能有點丟人，我被這個答案觸動到起了雞皮疙瘩。邁開腿吧，該走就走，如果關係到了癌症晚期，我覺得停藥放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。

希望你們都能遇到或者成為J和R那樣的人，雖然關係可能無法永存，但至少可以保證，在一起的每天都很有價值。